风语咒

《风语咒》出来之后，一直有网友提到“国漫崛起”和“支持国漫”，或许有的人对这个标签并不买账。就像每次中国和外国有贸易或政治摩擦，民间总是喜欢喊“支持国货”“抵制X货”一样。这种说法虽然听上去不符合经济学，但在情感上是可以理解的。世界杯的热浪刚刚结束，为什么足球仅这一项体育运动就可以成为比肩奥运会所有项目加起来的体育赛事，大概因为足球是最接近战争的国际游戏，也是最能体现体育魅力的运动形式。在足球场上，既可以展现球星的个人英雄主义，胜利也取决于队友之间的默契配合；体育中的毅力、才智、甚至每个国家队伍的风格和民族精神都能在球场上闪现。正因为如此，无论球队存在怎样的问题，只要代表着国家队的球员上场，本国人就会对它有所期待。

现在看来，我们的国货和国漫比国足争气多了。从《大圣归来》到《风语咒》，国产动漫让我们看到，在喧嚣的电影市场里，有一部分人还在坚持着自己热爱的类型片创作。不过话说回来，商业电影首先是一件商品，观众可以在情感上支持它，但也应该先从它的内涵和质量来判断优劣，这是对国漫创作者最起码的尊重。如果空谈支持国漫，那还有比投资了2100万的《雷锋的故事》更国漫的吗？

《风语咒》的质量是配得上大家的支持的。

《雷锋的故事》剧照

如果褪下所谓国漫的外衣，《风语咒》到底是一部怎样的电影？

《风语咒》的上映一波三折，三度易档，从7月13号改到7月20号，最后定在8月3号。想来一部含辛茹苦的电影在暑期档遭遇《我不是药神》的炸裂、姜文电影《邪不压正》的两极化热议，以及《狄仁杰之四大天王》《西虹市首富》和《一出好戏》的前后夹击，《风语咒》片方在上映日期上的小心翼翼似乎完全可以理解。从首日的情况来看，虽然受到江浙沪台风的影响，但片子还是拿到了2500万的票房，这比当时《大鱼海棠》和《大护法》的首日票房都高出很多。

《风语咒》的故事走的是典型的武侠动作片路数：上古神兽为祸人间，最后被侠岚封印，随后又有反派将它复活，少年英雄朗明历经磨难后顿悟到风语咒，再次驯服恶势力拯救了世界。熟悉国产动漫的人应该知道，“画江湖”和“侠岚”系列其实是个酝酿了多年的IP，《风语咒》是这个系列的第一个电影版。《画江湖》系列一共6季，《侠岚》系列一共7季，虽然主打青少年群体，但从豆瓣动辄上万人的标注人数来看是绝对称得上超级大IP的。作为剧场版，《风语咒》无论从画面效果还是剧情设计上都得到了全面升级：画风细腻丰满，3D效果鲜亮，动作设计精彩，侠岚的每次出场都很惊艳；剧情虽然是武侠片套路，但几个反转都别具匠心，朗明和母亲，以及苏兮的两场情感戏虽然略微煽情过度，但都非常感人。

上为《风语咒》下为《画江湖之侠岚》剧照

《风语咒》一直强调的卖点是国风和古风、中国特色、中国团队和中国审美，从电影成片来看，这种宣传策略的确切中了影片的气质。如今去B站看看各种番剧、cosplay和视频就会发现，国风和古风早就不是中国特色，甚至成为一种包括中日韩在内的亚洲特色。而且，从《花木兰》到《功夫熊猫》，中国风在国外内一点都不新鲜。《风语咒》的中国特色与他们不同，它讲了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国武侠故事。

如果贴上所谓国漫崛起的标签，观众就一定会拿《风语咒》和《大圣归来》《大鱼海棠》《大护法》进行比较，从它们的成功路径来看，《风语咒》意识到走中国风是远远不够的。《大鱼海棠》和《大圣归来》都是现象级的作品，前者是观众期待12年的众筹之作，后者借助《西游记》这个百试百灵的题材，最终成为国产动画电影的票房标杆。而《大护法》虽然在票房上不如前两部，甚至最后应该也会不如《风语咒》，但偏文艺气质的精神内核和政治隐喻，使得作品风格极为鲜明，在影迷心中赚足了口碑。相比之下，《风语咒》的优势就是系列剧集长久以来所积累下的观众缘，从豆瓣的评分看，风语咒在国产动画中也称得上是佼佼者。

《风语咒》热切地渴望向观众靠拢，设置了亲情和爱情两个具有足够张力的戏剧内核。动画电影的最高境界是老少皆宜，可是做到老少皆宜，不但要得到动画片的原始受众——儿童和青少年的喜爱，而且要得到骨灰级影迷和苛刻的影评人认可。要满足这两个极端的需求，光有一个哪怕从里到外都包装的精美和通顺的故事是不够的。张艺谋的《长城》，虽然最接近好莱坞流水线水平，但既没有明显的中国特色，也没有具有感染力的故事情节。再比如结合得最好的，好莱坞动画电影《疯狂动物城》，讲述的是兔子朱迪破除偏见成为优秀警官的个人成长故事（《风语咒》也是关于个人成长），这个戏剧内核不但能在每个年龄段的观众心中找到共鸣，而且其中折射出的种族、歧视和平等问题，在美国社会产生的效果是振聋发聩的。

除了个人成长，《风语咒》和《大圣归来》一样，都是关于大彻大悟的题材，一个是道教，一个是佛教。在《风语咒》中，朗明的顿悟来源于失去母亲和女友之痛，影片开场不久交代出母亲的失踪和女友处于身带“零力”的对立阵营这两个情节，以及从失明到复明再到失明的反转设置都大强化了他领悟风语咒的说服力。朗明从头到尾都是一个有着英雄梦的善良混混少年；而在《大圣归来》中，孙悟空时刻都处于“黑化”成魔的危机中，他的个人情绪变化随时让观众不寒而栗。所谓的顿悟，其本质是借由外物对世界和自我的认识，朗明的顿悟是由外而内的，孙悟空的顿悟是由内而内的。

顿悟本是佛家术语，道家的修行也讲究领悟，这恰是《风语咒》区别于其他作品最鲜明的特征。国风和古风在片中并不是一个用烂了的媚俗概念，影片中的中国风是经得起推敲的。《风语咒》中的国风由两个核心的要素展现：“国学”和“武侠”。其中运用了国学的几个要素：上古神话（神兽），道家的阴阳五行说，和佛道家的顿悟。《风语咒》的开篇借用远古神话中四大神兽祸乱人间，最后由一众侠岚挺身而出，将它们封印起来的传说展开。若干年后，反派假叶为复活四大神兽之一的“饕餮”，一方面通过零力寻找饕餮的元神，另一方面以实现愿望为交换，圈养大量由人形幻化的“罗刹”以供饕餮进餐苏醒而做准备。这几个名词其实完美融合了中国古典文化的若干元素。首先，在中国古代神话中存在着不止四种神兽，包括家喻户晓的凤凰、麒麟等不下数十种，这些神兽都是天神，并无明显的善恶之分。如影片中提到的四个神兽之一的“混沌”，在《庄子》中是创造天地的天神，在它创造天地之前人类是不存在的。张艺谋在《长城》中也借用了饕餮，但已经把它原有的形象改得面目全非。《山海经》中记载，龙生九子，第五子是饕餮，它的特点是食量大，饥不择食，在古典文化中一般用它来影射贪婪和黑暗的社会势力。可见，《风语咒》比《长城》的用法更接近原貌。朗明的母亲所变成的野兽被称为“罗刹”，罗刹原本指的是佛教中吃人的恶鬼，也是地狱中的狱卒，同时也指那些不信奉佛法作恶多端的恶人。邪恶力量“零力”来自于四大神兽，这个“零”也是来自印度的佛教用语，数学中的0本来也是印度人最先使用的，用它来表示“无”，因为在东方文化中并没有“虚无”这种说法，所以这个用法在电影中应该来指代“空”和某种毁灭性的力量。创作者选取这些名字显然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侠岚封印标志

电影中的“侠岚封印”由五个太极阴阳图融合而成的印记，这五个太极图应该就代表了金木水火土五行。“风语咒”一直强调风是独立于五行之外的力量。五行相生相克，相互作用而产生万般变化，在中国古典文化中，并没有“风”能够独立在五行之外的说法，有这种地位的也就是“气”和“心”两个概念。但是气和心听上去都太形而上，缺少武侠的味道，风显然更接近于气，而气功在道家文化中的地位，以及元气在传统中医中的重要位置自然不言而喻，这应该是风语咒说法的来源。《易经》中说：“易有太极，始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这个生成次序也决定了侠岚修炼从高到低的不同等级；而朗明在悟到风语咒时口中所念的也是道家的文典，这些特点都使得风语咒的武侠风情呼之欲出。

在画江湖的《侠岚》系列剧集中，展现了更为宏大的世界观和传统文化元素，这些特征又与武侠小说、玄幻小说和网络文学结合，形成了颇为壮观的侠岚世界。《风语咒》体现出创作团队对武侠精神的热爱，主人公朗明醉心于小人物的英雄梦。武侠小说本身就是超脱于五行之外，脱离现实关怀的通俗作品，如果没有更为深刻的情感内核做线索和支撑，很难引起观众的共鸣。在金庸先生的作品中，除了蔚为大观的儒释道元素，杨过的出身“原罪”冲突、乔峰的“汉人or契丹人”的身份焦灼、郭靖对大宋江山的爱国迷思都是作品最动人的核心所在。因此，《风语咒》最感人的桥段就出现在朗明发现母亲为了让自己恢复视力变成罗刹和苏兮为救自己而自杀的时刻，这也是驱动电影情节的两条最重要线索。

总体而言，《风语咒》是一部一气呵成、真诚、成熟而且优秀的良心之作。情节反俗套，热衷于反转和自嘲；有的笑料虽然略尴尬，但花了很多心思。比如在片中笑点最密集的“那个村”桥段里，村长在掐指算命时说“不好，我的手指断了！”，这个情节贡献了今年抖音最火的一个素材；此外，拿侠岚和侠岚夫人祭祀的时村民合唱的歌曲应该很快会成为B站的洗脑神曲。最需要改进的地方是台词，有的对话略显苍白，个别桥段有极力想在观众面前卖弄自己的机智的嫌疑。

所以，在谈国漫崛起之前，还是先诚心诚意拍一部老少咸宜的作品出来吧，《风语咒》是一个好的开始。

① 没看过《侠岚》，但《风语咒》世界观清晰，故事情感自成一体，不必补课轻松入戏。

② 少年朗明是几近完美的救世主，年幼便有舍身搭救霸凌者的侠气，可以对萍水相逢的少女轻描淡写“以我视力换你记忆，挺好”，这是一颗纯然无私的灵魂，所以修为平平却有金刚护体，经得起天劫巨难的试炼，不着金鳞便遇风化龙，驰骋四疆。

③ 玖宫岭有循序渐进的武林正统，风之力仿佛来自天外的雷神之锤，唯无暇心灵可驾驭的宇宙伟力，心灵超脱物质，御风而翔，令魔道少女弃暗投明，武林宗师境界升华，邪魔外道逼格崩毁如跳梁小丑，上古神兽飞扬跋扈却不堪至柔至刚的一击。

④ 最终，天选之子万念俱灰却向死而生，打通经脉灵犀奔涌终力挽狂澜，那是燃到山崩地裂的一幕，跟《黑客帝国》的尼奥复生、《功夫》的星仔出关一样，都是终生难忘的狂喜瞬间。如此奋不顾身的中二魂燃烧，唤起的是热血冲霄的豪情，那是少年才有的力量，年轻过的人会懂。

⑤ 洪荒巨燃之外，也会为母子亲情动容，千万次光顾药店，以身形换双目的痛楚，万兽狂奔中一个决绝的回首，喊惯了梅姐的少年每次脱口而出“妈”字，都有让人泪水决堤的力量。那像极了中国式的父母与孩子，平时不善互表爱意，但一生中总有为数不多的流露时刻，在记忆深深留痕。

⑥ 又见众说纷纭“国漫崛起之作”，其实国漫之路迢迢，必将迎来猛片迭出的那一天，大可不必每出一部佳作就弹冠相庆，对于观众，《风语咒》为动画电影的宝库新添了一件藏品，这就够了。

与其说这是一个讲小人物如何逆袭成为大英雄的故事，不如说是一个经历过成长之后，儿子才真正明白父母心的故事。在电影的结尾，一行“谨以此片献给我们的父母”的字幕点题了电影中东方式守护的情感，电影中更是以大段的篇幅铺陈和描绘感人至深的母子情，但是除了母亲对孩子那种自我牺牲的爱，在郎明成长过程中，缺席的父亲那些看似不着调实则更为深沉的爱，反而在最后更为戳心。

或许，母亲是少年郎明踏上未知征途的契机，但是，决定郎明敢于置于死地而后生，敢于挺身而出拯救百姓，成为英雄的根本，一直都是郎明的父亲。自始至终，爸爸都是他的力量，让他坠入谷底的是爸爸，让他走上巅峰的也是爸爸。

全剧情的故事主线很清晰，梦想成为侠岚的瞎仔在寻找母亲的路上，去实现自己的英雄梦，但爸爸的“谎言”却成了整个故事贯穿下来的线索。

在瞎仔郎明的小时候，爸爸就信誓旦旦地“骗”他：手掌上因救人留下的疤痕就是万中选一的“侠岚印”。而天生眼盲的他是最适合练“侠岚秘术”风语咒的人。这让郎明能够一直怀着英雄梦长大，他手心的疤痕成了一直在强调的线索，也是他坚信自己会成为“英雄”的证据。

但在父亲早年不知所踪之后，郎明混迹市井长大，凭借着过人的耳力坑蒙拐骗浑噩度日。此时，他心中的英雄梦模糊了，直到意外吞下陀螺惊喜复明，返回村庄，却找不到母亲时，这个“小混混”才真正踏上了自己的蜕变之旅。

从故事的展开来看，不乏好莱坞传统电影结构的干脆利落，却带着浓浓的中国武侠的气质，就这一点，正是国产动画跟国外动画最不同的地方。国外的动画在视觉效果上，或许很具优势。但只有根植于本国文化诞生的动画才能拥有的中国风质感，更令我们有共鸣。包括之前的《大鱼海棠》《大圣归来》等等，让我们印象深刻的，除了主题表达和情节编织之外，还有沉淀在所有细节当中，流淌着中国文化的精魂。

而关于爸爸的悬念，一直带到故事的高潮部分才揭晓，在此前，爸爸一直是在郎明回忆内容的闪回片段里出现的。关于爸爸的人物塑造非常有趣，整个就是一个典型不靠谱父亲，满嘴跑火车，行走的段子手，放着风筝都能把孩子给放跑了，儿子受伤了也不像多数家长那样嘘寒问暖心疼不已，反而和没事似的说，你看，你手上有了和英雄一样的印记。

你丝毫不会觉得这个爸爸不爱自己的儿子，比起被生活磋磨，爸爸总是更愿意放开手让孩子在适度的挫折里摔打，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把善良、坚韧、勇敢、保护弱小等种子一点点撒播在孩子心上，父爱不可谓之不深沉。

即使在侠岚印的谎言被小朋友们拆穿，瞎仔意识到是爸爸说了“爱的谎话”时，最后也仍然愿意以身试法，在风里寻找最后的答案。幸运的是，他也真的在“谎言”背后看到了一份父亲的确信，一份心怀善念而磊落成长的厚望。

记得坐在影院里看点映的时候，最后一个关于爸爸的谜团被揭露，身边坐的观众都惊讶的“噢”出了声，就在那一瞬间，所有的线索都串联了起来，当最后一片“拼图”在剧情里拼好的时候，我才恍然大悟，父亲从没有背弃过离开过，而郎明长大后也传承了父亲的侠道和精神。

每个爸爸，或许都曾经说谎。

但爸爸的谎言背后，藏着满满的爱。

《风语咒》，这一部国产动画，真没让我们失望。

二刷《风语咒》，发现捋清楚了很多台词，尤其关于瞎仔郎明和梅姐（他妈）那段中国式亲情互动，比第一遍看的时候更戳心。

我换了一个视角，从小妖孽的角度去看他们俩的故事，母亲为了孩子可以放弃一切，不论是生命还是自我；而孩子为了母亲也能勇敢无畏，一路向前。

导演在瞎仔复明这点上，给观众设计了一个误导选项。一开始，我也自然而然地那么以为了。但其实站在小妖孽的位置，她一直都在用模糊不清，隐喻不明的话提醒瞎仔。不过这份提醒只有在后来揭晓答案时，才能返过来感知到。

我反复回味了几个地方，比如小妖孽说：“就算你见到了（梅姐），能认出来吗？”或者大反派说：“它怎么会在这里，有意思。”

它们都一语双关，既能按照原本的剧情进行衔接，又有其他的含义。

小妖孽是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好人，一方面，她害怕自己逞口舌之快让一个母亲的良苦用心失去价值；一方面，看着瞎仔不知缘由有些气闷，自己受着良心煎熬，他却一派天真。揣摩和体会这种人物心理也很有意思。

第一遍的时候，不明就里看梅姐和瞎仔的互动，会觉得好玩，一个贪财、跋扈、爱赌博的母亲，一个眼盲、耳明、一心想着当侠岚的儿子，两个人在孝阳岗活得挺滋润。虽然打打闹闹，经常拌嘴，但好歹是彼此的依靠。瞎仔一受欺负，只要大喊一声“梅姐”就能得到保护；而梅姐时时有瞎仔这个贫嘴儿子逗趣，也不会感到寂寞。

但瞎仔不知道的是，梅姐一直都想让他亲眼看看这个五彩斑斓的世界，哪怕是高价买了二十多年没有用的药，她也存着那点念想，不肯真正放弃。

也正是因为有这些铺垫，后面看到很多她失踪之后的细节时，才那么难过感伤。第二遍再看，比第一次哭得更狠。

这是亲情方面非常具象的表达，而瞎仔和父亲之间，虽然只有寥寥几处，但也非常好看。

他教会了瞎仔如何成为一个顶天立地、无愧于心的男子汉。说起来，他也不是侠岚——官方肯定的大侠。但他做到了“以己身保一方净土”，是个堂堂正正的英雄。

回忆里，瞎仔小时候明明经常受“山炮帮”欺负，但他们有危险的时候，还是挺身而出，因为他心存善念。也因此，他相信父亲关于风语咒的话，也相信一个能成为侠岚的人，一定是胸怀坦荡、不伤害他人的人。

我想，这也是父爱和母爱的不同之处。梅姐的心愿是给瞎仔光明，而瞎仔父亲的想法是让他有一颗能时刻感受到光明的心。

现在回想，我觉得《风语咒》中瞎仔的个人成长线很饱满，他从一个心存渴望的少年，到独当一面的英雄，面临过很多考验。他失明、复明到再度失明，这就像是某种历练。

小时候眼盲受欺负，但没有因命运的不公心生怨；猛得看到世界，心怀感恩，哪怕以为失去陀螺可能再度失明，也没有想着据为己有，还是希望能帮助其他人；后来得知真相，毫不犹豫做出“伤害”自己的决定，置之死地而后生，凭心性、悟性学会风语咒，拯救苍生。

我们可能没有办法人人成为侠岚，但可以心怀善念，帮助他人；也可以承欢膝下，守护父母家人。这些都是力所能及的事，也是《风语咒》中浅显又深刻的道理。

瞎仔没有侠岚印，但他的手心从小时候就留下成为侠岚的伤痕，他是一个善良、勇敢的人，一个注定在危难面前挺身而出的人。

我不知道别人怎么看，我就说说我的见闻

我看点映的时候，旁边一对父子，爸爸在压低声音给孩子讲述饕餮，穷奇，混沌我只觉得温情；

公映二刷时候，旁边一位大姐姐（感觉是初为人母的年纪）哭得稀里哗啦

那些人说剧情尬的人是不是该反思一下，面对亲情为何如此冷漠？

尤其那些整天说父母皆祸害的年轻人，你们何曾体会理解过父母？

就像刘阔导演说的那样，《风语咒》是一部充满了东方式审美情怀的影片，时刻能感受到电影对情感含蓄又深刻的表达，隽永动人。

这不是我以为的中二少年拯救世界的故事，电影当然有热血澎湃的一面，但更多是对各种溢于言表情感的刻画，父子、母子，小伙伴之间乃至朦胧的异性间的感觉，像幽微的火光，也像初生的嫩芽，看似脆弱，却坚韧无比。

电影中的亲情线和个人成长特别动人，又彼此交织，让人物层次丰富不少。双目失明的少年郎明和妈妈梅姐平时的相处模式就是互坑，但表面大大咧咧的梅姐一直记挂儿子的眼疾，哪怕大夫都劝说不要浪费钱财，梅姐依然固执的一次次换药给儿子治病。母子情感发展到后期是我看这部电影泪目的最大原因。

这种爱有着不惜牺牲一切也要让对方更好的深度和美好，但导演的想法还不止于此，它最后将情感升华到对欲望的讨论。假叶和饕餮意图吞噬整个世界的想法是恶念，是邪恶的欲望。其实梅姐费劲周折让儿子眼睛复明何尝又不是一种欲望呢？我想是因为不管正面还是负面的动因，一旦走向执念一样会使人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所以欲望是需要社会伦常来界定的，同时也是我们自己需要挣脱的禁锢。

郎明的爸爸朗敬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他了，在他们有限的相处时间里，朗敬就像个大孩子，看上去特别不着调，但却有不可动摇的信念，要守护一方，不管是侠岚与否，这也是主角成长线中的重要伏笔。郎明的成长中一边是被欺负被嘲笑，一边是对成为侠岚的期望，电影将这种少年时期不相信却又忍不住小心翼翼有所期待的心情刻画得细致入微，也因此当郎明真正有所醒悟时，这种反差尤为耀眼，它冲破的是人的固有观念：拥有侠岚印记的人才有资格成为守护他人的英雄。行使正义不是靠英雄的身份，而是内心的善念和勇气，是每个普通人都能做到的事。

《风语咒》不是英雄主义式的故事，而关乎小人物的成长，他们的喜怒哀乐牵动人心。电影中还有不得不提到的一个重要人物是小妖孽，她被假叶蒙蔽，帮他作恶，只为了消除体内的零力，找回记忆，重新成为一个普通人。无论是她还是郎明，他们从普通到不平凡，最终还是向往回到平凡，平凡已经是一件足够让人觉得幸福的事。

小妖孽和郎明之间的相处也很有意思，就是典型的东方式的含蓄朦胧，有两个场景我特别喜欢，一是他们在路上旅行的镜头，画面和节奏感都很棒！还有当小妖孽控制不住体内的零力时要郎明讲故事给她听，郎明一边讲着失明少年如何快乐成长，一边是他小时候受欺负的闪回，感染力十足。

这部国产动画的制作真的让我很惊喜，音乐、画面、故事节奏、人物性格塑造都可圈可点，燃点泪点笑点一个不缺。那个村的王富贵同志特别可爱，这一段我不停地被反套路，简直乐不可支，祭祀开始时观众都沸腾了！电影中还有几个黑屏镜头也把气氛营造得极好，连很少的旁白都自带吐槽光环，真的很喜欢这部温暖又可乐的动画电影。

01

我叫苏兮。扎两个辫子，肤白腿长貌美。

从来没有人叫我的名字，大概是因为我大部分的时间都只和主人待在一起，也大概是因为我也是到后来才知道自己叫苏兮。

我有时候会出去替主人办事。事挺好办的，只是需要寻找一些欲念很深的灵魂，与他们做交易。这世上，有欲念的人太多了。穷人想要发财，富人想要当官，病人想要康复，被伤害的人想要报复。主人会请饕餮满足他们的愿望，然后把他们通通变成罗刹喂饕餮。

不知道主人是本来就穷还是被饕餮给吃穷了，堂堂一个大反派，居然只豢养了我一个爪牙，混得还不如山炮帮帮主。

最近主人给我交办了一件新差事——找一个陀螺。

他说，找到了陀螺，就可以让沉寂千年的饕餮复苏，为他所用了。

我有时候觉得主人还蛮天真的，且不说这成天胡吃闷睡的饕餮是否能复苏，即便是复苏了，人家是上古四大凶兽的成员，还能听你个小黑社会的？说不定复苏之后，又把世间搅弄个天翻地覆。好人、坏人，无一幸免。

但我不想管这些，因为主人说只要我找到了陀螺，他就让我变回正常人。

02

我叫苏兮。扎两个辫子，肤白腿长貌美。

我没有记忆。

没有记忆的人很可怜，做梦都梦不到家里人。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又该往哪儿去。

我想变回正常人。

我要找的陀螺被一个死瞎子拿走了，还吞进了肚子。我向他讨，他不给，我就揍了他一顿。可山洞莫名其妙地塌了，他也跑了。等我追到镇上的时候，死瞎子居然能看见了。

镇子被突然出现的罗刹毁得面目全非。我隐隐有个念头，捕捉不住。

死瞎子在废墟里鬼哭狼嚎，说要找他妈。我就骗他，我说，我知道你妈在哪儿，我带你去，你把陀螺给我。

那好像是个晚上，废墟里有风，BGM很悲伤，死瞎子信了我。

我带着他走过风走过雨，翻过山淌过河，还拿他逗了几回鳄鱼。死瞎子傻乎乎的，有点好笑。

有一天，我们正走着，突然来了几个侠岚，上来就跟我打架。我也不是吃素的，打了一会儿两败俱伤。他们一口咬定我是坏人，说我体内有零力，让死瞎子别跟我在一起。

我躺在那儿看着死瞎子两相为难的样子，突然觉得很委屈。我身体里有一些不属于我的东西，我不想要的，可我自己丢不掉。

恍恍惚惚中，死瞎子好像抱起了我掉进了山洞里，我好像追着他要将他开膛破肚拿陀螺，他好像给我讲了很长很长的故事。

后来，我清醒过来，死瞎子便管我叫小妖孽。

呸，你才是小妖孽，你全家都是小妖孽！

03

我叫苏兮。扎两个辫子，肤白腿长貌美。

后面的剧情发展，跟以上人设不符。我觉得有点丢人，就不仔细说了。

大概就是……

我们被村民绑了。

我们被脱掉衣裳，丢到水里当祭品了。

我们被安排在一个屋子里，同吃同住了。

死瞎子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终于把陀螺拉出来了。

他把陀螺递给我的时候，另一只手里是一只手镯。那是我看过两眼又放下的手镯，上面缠着红绳，还挂着三个铃铛，特别好看。

我有点儿想哭。鬼使神差地，我拿了手镯，没拿陀螺。

我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可好像事情永远由不得我选择。

主人来拿走了陀螺，打伤了死瞎子，带走了我。

我很酷地跟死瞎子说，我跟你混在一起就是为了拿陀螺，我根本不知道你妈在哪里。

其实我的心里痛得要命。我突然想起来他妈在哪儿了。

死瞎子还是找到了我们的巢穴。我告诉他，他妈为了治好他的眼睛，变成了罗刹。

死瞎子对着成群奔腾的罗刹又鬼哭狼嚎起来。他第一次鬼哭狼嚎的时候，我瞧不上他。可是现在，我心疼他。

主人催动了我体内的零力，逼我去杀死瞎子，我用尽全力把刀捅向了自己。

这一次我终于自己选择了一回。

我体内的零力终于没有了。

我也终于想起了我的名字。

04

我叫苏兮。扎两个辫子，肤白腿长貌美。

我是个坏人。小时候抢别人棒棒糖，长大了又为虎作伥。

我的生命里除了邪恶就只有一个死瞎子。

开场前，我注意到我左手边坐着一位画家。他随手画着活动用的打分牌，在毫无意义的塑料板周围勾勒出我不能描述但美的图形。我看的十分专注，长达一分钟时间目不转睛。接着我转过头，顿了顿神，脑海里掠过文字工作者用以描述这些场景时所会想到的句词。等我再看去，画笔已经占满整块板子的四周，它现在由稀松平常的物什，变成了一个艺术品。

我当场决定要他的微信，这基于欣赏，基于我对文字在某些方面无能为力的客观认识，也基于强烈的身不能至心向往之。我一直觉得，自己被多年高强度的文字表达束缚住了，结识画家，摄影师或演奏家对我而言大有益处。只有在和其他形式的表达者相连时，我才能暂时从某种深度的贫瘠与局限中被解救出来。

全片结束，导演请画家站起来接受鼓掌，我才知道他叫黄亮，在电影中画了一段满堂彩的二维动画。三个月左右的时间，就为这一分钟。我抬起手向他致敬，心想，有些事真是巧。

这是我和《风语咒》的缘分。

我对《风语咒》的海报一见倾心，它实在太过惊艳，只须一眼就足以让我对全片的美术和风格有大量想象。出于对视觉艺术直接创造者的崇敬之心，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尽早看到它，最后我也如愿了。

应该说，《风语咒》最终被我认为是一部技术型作品，画面、特效、美术、风格，构成了它可看性的核心推力。幸运的是，这部技术戏所拥有的剧情骨架也足够出色，内涵深度可供挖掘，主线逻辑经得起推敲，主旨核心也清晰简明。

我仔细听了导演从头到尾所有的讲话。刘阔是一个热忱的技术狂人，他就像手机发布会被请上台演示核心功能的工程师，言语上并不精明，甚至有些笨拙，在需要呼应观众时语速缓慢，有些害羞。但一旦聊到产品内核，立即变得沉稳自信，不徐不疾，言谈间有着日常难得一见的坚持和不容置疑。

我认识这样的人，我喜欢和这样的人交朋友，我也知道这些人讲故事的方式——它的主旨一定是简朴而动人的，主角动机异常浪漫而超乎实际，超能力基于理想主义情结和道法自然的信仰基础，亲情线具备强烈的华人价值观里的传承意识，最后，爱情线也带有古代神话和民间传说的浓郁色彩。总而言之，它的故事素材全部是简易可取的，但做成一道菜时，如日式料理始终强调和追寻的那般，拥有食材和原料的「旨味」。

所以，你最后可以这样认为：《风语咒》故事讲的特别真诚。它有「男人至死都是少年」那一面的刘阔天真烂漫的表达方式，他有技术狂刘阔“故事推进、反转、渲染都依据合理性和本能情感”为据的纯朴乃至固执。但最后，该目不转睛的地方你一定会目不转睛，该会心一笑的时刻你一定会会心一笑。宏大的场景震撼，炫技的镜头惊艳，侠义的瞬间神往，暧昧的场景动情……你这么期待它，它就会这么回应你的期待。

而让我这个剧本审美者去评判这部电影，它还有一个好的出奇甚至令人意外的地方，那就是影片的最后一段。当然，如果我提前讲明，不啻于剧透，且会影响他人的观感。所以我只能说，这是一个异常成熟和老练的升维时刻，它让《风语咒》的主题从夹带前世今生式爱情故事的侠义，瞬间升华成由某种更深刻情感作为推动的伦理与宿命。从单核升级为双核，揪出那条电影推进过程中常常会被人习惯性忽略和忘却的故事线，刘阔只用了几秒钟，两行字幕。而这一画一字，它一定能够瞬间击穿你的内心。

《风语咒》是一部侠的电影。什么是侠呢，侠是浪荡，是风尘，是江湖，是绿林。但更重要的是，侠是一种精神寄托，是一个架空宇宙，是全世界唯华人独有的流行文化和价值体系。这样一方谁也没有去过的世界，人人却像巴黎街头鼓吹自己冲进了巴士底狱的男人一样个个声称自己去过，这样一类没有确切定义的模糊概念，人人却都如亲眼见过它一般把它描述的绚丽多姿，极尽详细。

世间最好的东西往往都是不存在的，只有不存在，才能怎么去圆它都无法被人拆穿。世间最美的东西也往往都是假的，只有假，它才能够比真的更像真的。就像《指环王》三部曲，不过是一个孩子做了三十年的梦，三十年后搬上银幕，令无数人看完都在问，战马与骠骑于今何在，嘹亮的号角吹响何方？

也许没有多少人会在《风语咒》后问那个村怎么走，孝阳岗在哪里，去玖宫岭需要御剑飞行吗？但无论大人还是孩子，看完《风语咒》后总难免掠过一些英雄梦，父子情，儿女情长，扬眉吐气。电影至此，我相信它已然成功了。

当然，正如刘阔自己想要表达的一样，「武侠」之所以代代长兴千年不朽，与中国千百年来贯穿至今的儒家思想脱不了干系。我们每个人都倚仗它而生，却时时刻刻想要逃离它，这种逃离的渴望与不可逃离的向心力，构成了所有对「武侠」无可磨灭的深深向往。

交流会后，我习惯性拿起手机，打开微信，突然联想到，我们对一切直接与面对的逃离与回避，最终诞生的不也是这样一只「饕餮」和它无处不在的撕咬与吞噬吗？这种若即若离欲说还休的精神状态，实在是中国人永生不死代代相传的内在默契。

晚上，我做梦梦到一片江湖。我行走其间，好不轻松。一身布衣，对酒当歌，突兀而止，大笑而去。